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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拍下的照片里,只有他一个人,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坐在麦记外面的长椅上。

什么朋友,都只是,幻觉。“啊……!”雷越猛然从恶梦中惊醒了过来,

顿时大口呼吸,感觉自己几近窒息。梦?刚才,是梦,是梦!他立即睁开眼睛,

从黑暗中挣脱出来,绚丽的霓虹光线刺入眼球。只见周围不是熟悉的破旧卧室,

而是简约风装潢的麦记,他正伏在靠街橱窗边的一张餐桌上,从噩梦中醒来,满头冷汗。

他急忙转动着目光,墙上时钟显示凌晨三点多了,门口寂静,

没有楚运东叫来的警察突然破门而入……柜台后面的M字帽值班店员也在小憩,

在店里过夜的麦路人们,不管是老是少基本都在呼呼大睡。离得挺远的那边一个角落,

绫莎靠睡在墙角边上,几块滑板搁在身旁,如同幽灵般融入暗影中。雷越长吁一声,

刚才那是梦……他转目望向外面街景,却看到在对面街边,

有一个血肉淋漓的高长怪人站在那里,霓虹光也照不亮它浑身的阴影。“这日子过的,

我早晚得疯掉。”雷越自嘲着收回目光,心绪很是凌乱。想看的乌鸦看不到,

不想看到的怪人却一直在。他偏过身,不再伏在桌上,而是靠着椅背,重新闭目睡觉,

只是久久难以入眠。不只是因为之前暗巷诡影的事情,也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在麦记过夜,

甚至是多年来第一次独自在外面过夜,以往总是会有婆婆照顾他……“来影视城前,

没完全确定在这边过夜的,带的衣服是够,但给婆婆他们的香火是落下了,

如果他们真会饿怎么办?”他心想,“无论自己是要怎么活,都要对家人好,

至多三四天就要回家一趟上香。”自己跑龙套、认识了新朋友的事情,也想告诉他们。

雷越伏着餐桌上辗转反侧,时不时地睁开眼睛,瞥上一眼睡在那个角落的彩发少女。

……那个怪人一直没有远去,那只乌鸦则一直没有出现。又是三天过去,

雷越都在影视城里打混,事情还真如绫莎推想的那样,并没有警察找上门来。

他在事发第二天问过花姐,得知《月光迷城》继续开工,

楚运东还是戴着黑框眼镜出现在片场里执导。只是据说楚导心情很坏,

整天一副憋闷模样,花姐先是被骂了好几顿,最后更被踢出《月光迷城》的群头工作。

“莫名其妙!楚运东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膨胀了。”花姐跟他骂说。大概是吧。

雷越想,楚导的背部这阵子应该很膨胀。从那晚开始,雷越就在那家麦记住下了,

白天出去开工,晚上就到麦记蹭吃的、蹭洗的、蹭住的。这周,

他都在近代街那些片场里混,挨骂、挨赶的次数倒是很少。他不是不认真演,

只不过几乎都是在本色演出,“死尸”。换上戏服,抱着一把古旧的道具步枪,

然后往片场的拍摄区一趟,就是一天。死了就是躺在那里不动了,即使天气炎热,

地面滚烫得能做烤肉也不能动,导演不喊停,表演就不能结束。是挺辛苦的,

好在花姐每天结账都十分干脆,有时还会给他加钱,他现在的全副身家上升到2610块了。

自己能这么省钱,真要多谢麦记,以及那位新朋友……雷越觉得在麦记住挺好的,

不好的是练枪的机会不多,甚至不怎么能拿出来。现在,

他把手枪用一个黑色小腰包装在腰侧,像花姐那般一副干练打工人的模样,

但也随时能拿枪出来。这天早上,雷越跟花姐请了假,因为要回家一趟,洗换衣物,

最重要的是给婆婆、爸妈他们上香。本来是可以傍晚回去,然后在家过夜的,

但他现在宁愿住麦记……一大清早,早上的天色就已经阴沉沉的了。“串串香,

五毛一串!”“自家制的甘蔗水咧!”雷越下了公交车,走在喧嚣拥挤的福榕市场里,

脚步蹒跚。由于不吃药,“活死人病”的病情还在每天变得更严重……今早起来,

他就感觉自己溃烂多天的脖子时不时喷出血来,死亡的气息如此之近,因此他穿了件高领衫,

把脖子束紧一点更好受。而为了不在村子里引人注目,他把烂脸也遮得严实,

虽然如今在影视城除开演戏时已经不遮了。“市场里的人好像又更多了……”此时,

雷越在人群中挤着、走着,几乎每走一步路都挤不过身子,每个小贩摊档都满是顾客。

有些是熟悉的村民面孔,更多则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忽然,他停住脚步,

却是瞅见前面有一个熟人,在一档串串香旁边吃着一串鱼蛋。那是个短发男生,

身形比较矮胖,一张有着颇多青春痘印的普通圆脸,

微突的嘴巴张动之间露出牙上的钢丝牙套。黄自强。

雷越和黄自强小学、初中都不是同班,小时候也基本没一起玩,

友情都是三年高中同学建立起来的,友情……那天国贸的聚会,黄自强也在,

还想打电话叫他去,然后被大家喷得没有再提。“……”雷越深吸一口气,

压着身体的病感,鼓起最近的新心态,大步地走过去,“小强!”“?

”黄自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搂住肩背用力地晃了晃,转头一看是雷越,

他更有点愣,“阿越……”“好些天没见了哈。”雷越笑着打招呼。

他只见对方顿时有点紧张,有点做贼心虚似的。也是,

小强最近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给他打过和发过。“呃没啊。”黄自强支唔地说,

“出去旅游玩了几天才回来……”“看到你朋友圈啦,集体毕业旅游嘛。

”雷越直接说穿,那天聚会的一些人搞的,是到海滩玩,又住民宿,又冲浪。

没看到杨一诺有没有去,也许吧,与你无关。“是,不知道你忙完没,

所以没叫你……”黄自强讪笑地咽下一口鱼蛋,“大家也都不敢打扰你。”说谎,说谎。

雷越瞧着这位老友,小强以前可不是这样。但人都是会变的,他会变,小强也会变。

“你小子。”雷越摇头笑了声,用力地搓了搓黄自强的脑袋,

像只害群之马那样说:“我忙完了,我婆婆走了,不提了,下次你们去玩记得叫上我哈。

”他看到黄自强神态一傻,显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支唔了会才弱弱地说:“好,

但组织的人不是我,可能我决定不了。”雷越听了,不但不感到心寒,

心头反而是温暖了下。小强,就这样跟我直说多好……我不是怪你不把我叫上,

我知道当一个平局要跟着一帮正选择玩的时候,会有很多难处。我是……雷越心中微叹,

不喜欢小强有话不说,不把他当……朋友。“到时候再讲,我也不一定有空。”他说道,

搂着黄自强往前方走去,主动地换了话题:“村里最近乱糟糟的。”“是啊。

”黄自强这下连连点头,“我听我妈讲,市场这边几乎天天有人打架……”雷越嗯了声,

每天都有在关注村民群的信息,最近村子是越发混乱,多人、多事。村委会控制不住,

这也意味着警方似乎无法完全掌握事态发展。那宗怪奇的垃圾场命案,发生近半个月了。

【为什么是福榕村?】他心中又闪过猎枪人写下的这句话。这时候,

他们看到前方的路段围着一群人,导致那里更加挤堵,吵闹闹的。“怎么了?

”雷越正心头一疑,晃眼之间却见到一道漆黑的魅影在人群中迅疾穿过,

顿时更是一惊:那位朋友!几天不见的乌鸦,好像就在前面!“我去看看。

”雷越连忙松开黄自强的肩膀,往前面走去,目光往幢幢的人影里寻着那道乌鸦魅影。

很快,他就听清楚一些大妈、大叔既不满又疑惑地说着:“什么人给涂上去的,

之前我走过都还没有呢!”“是啊,这么多人走的路,怎么涂上去的,

涂这么快……”“这玩意会不会破坏风水?赶紧找人清了吧。”那位朋友呢?

雷越从人群里挤着往前去,因为他个子高,视线可以越过大妈大爷们的身影。

他没看到乌鸦,却见到前方的一处水泥路面上,多了一大片色彩斑斓的街头涂鸦。

那都是些男人肖像,有卡通风格的、有朋克风格的,各种风格的肖像挤在一起,

扭曲变形,光怪陆离。但是,所有的肖像似乎都是同一个人,

只不过是姿势、角度和涂鸦风格不一样。“……”雷越的眼睛渐渐睁大,

越看越心头猛跳,乌鸦是要带自己过来看看这片涂鸦?他认得那个男人是谁,

因为里面其中一幅,那男人黑衣黑帽的衣着造型,右手举着一把猎枪半遮面容,

五官的线条刚毅硬朗,而猎枪的棱角灵猛凶厉。这一幅肖像,

是画在一张黑边扑克牌涂鸦的牌面里的。牌面没有点数,

枪人】【 SHOTGUN MAN】雷越正望着眼前路面那张猎枪人卡牌的涂鸦,

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绪……突然,一道厉影飞窜而来,

几乎是炮弹般砸落在他的肩膀上。“哎……”雷越几乎摔倒,腰包里的手枪晃了晃。

他转头看去,只见果然是没见几天的乌鸦,它矗立于肩膀上,

一双巨爪勾抓得他的皮肉发痛。迎着它那双凌冷的黑目,雷越忽而有点毛骨生寒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那夜在垃圾场时有过。他不由得顺着它的目光望向一边远处,

眉头当即皱起,那边大批人员正潮水般汹汹赶来了。那些人都身形矫健,神态肃然,

走到哪里都直接拨开挡路的路人。当中有一个大块头男人,穿军绿色马甲和卡其裤,

板着一张圆扁脸,浑身肌肉腾腾。大块头一边走向围观人群,目光似乎正是朝着他这边,

一边向几个村委会的人叫喊着:“立即疏散村民,

守住路口那边看有没有陌生可疑的家伙,这个市场先封半天!”


更新时间:2024-06-13 02:2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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