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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阿翁,阿母,你们快出来呀!秋秋害怕...”轰——陈氏绣坊内,火光冲天,

黑烟滚滚,刮刮杂杂的烈焰从主院的绣房中蔓延而出,向着周遭的房舍肆意席卷。

一名女童立于绣房门外,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哭得撕心裂肺。“阿翁,

阿母...”伴随着她的哭喊声,火势愈猛,好似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魔手,

沿着绣房的柱、横梁,以及斗拱焮天铄地,烧得“噼啪”作响,隐隐约约,

还有阵阵痛呼声从屋内传出,听得她心惊肉跳。“阿翁,阿母,你们快出来呀!

呜呜呜...”女童一边呜咽,一边迈着步子,战战兢兢地朝紧闭的大门行去。

她的两只小手紧攥一块儿,手心已然被汗渍浸湿,湿滑黏腻,

而她泗涕横流的脸上亦是布满了汗珠,正随着她的步步前行,滴滴坠落在地。刚行至门口,

仰望着眼前的火光烛天,感受着火辣辣的热气袭面,以及从屋内溢出的呛人烟尘,

女童脚下一滞,不敢再继续前行,更不敢伸手去推开那扇近在咫尺的大门。

啪——就在女童迟疑之际,木门忽被烧裂,一个豁口霎时出现,通过那个拳头大小的缝隙,

她急忙伸着脖子往里张望。“咳咳...”屋内早已浓烟滚滚,大火弥漫,

无法将里面的景象看得真切,但女童还是透过浓烟与火光,

模模糊糊地看到了正在被焚烧的绣架与绣品。“阿母?”在一堆快被焚烧殆尽的绣品中,

女童似乎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一名面朝地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脑袋,

一手抓着一幅半成绣品的女子。尽管屋内火势汹汹,浓烟弥漫,但女子却毫无反应,

纹丝不动,不知是晕厥过去,还是...“阿母!”待看清那名女子发间的翠玉步摇后,

女童遂惊惶失措地伸手推门,但又在触及滚烫的门板之时,骤然缩回。“阿母,你醒醒啊!

快醒醒...”她着急跺脚,而后又伸腿踹门。“阿母!阿翁!”砰砰砰——“秋秋?

”“阿翁?”听闻从里面传出的熟悉声音,女童停下动作,踮着脚从裂口处朝里打望。

“咳咳..阿翁,是吗?阿翁你快来看看阿母呀,她怎么不醒来啊?”浓烟愈烈,

呛得女童咳嗽不止,亦将她的双眼迷蒙,令其无法再看清屋内的情况。“秋秋,快走,

快离开这儿..呃!”“阿翁?阿翁你怎么了?”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令女童揪心扒肝,

再次伸出小短腿儿,猛踹大门。砰砰砰——“阿翁!阿翁你快说句话呀,秋秋好害怕,

好害怕..呜呜呜...”“救命..救命啊...”不过,回应她的不再是其父的声音,

而是响遏行云的呼救声,以及火焰爆炸的响声。“阿翁!阿母!”女童见状,心急如焚,

顾不得滚烫的门板,手脚并用,对着那扇隔绝生死的大门又踹又打,可大门由内紧闭,

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劲儿,都没法将其推开。“秋秋!”就在她的双手被烫出血泡的时候,

忽被身后窜出之人给一把拽离了大门。“阿兄?”她扭头望向那人,眨了眨红肿的双眼,

神情有些悠悠忽忽。“快!往这里泼...”“水不够,再拿一些来!”紧跟着,

她便看到一群拎着水桶的人急冲冲地涌入院内,往着火的绣房,

以及被殃及池鱼的房屋不停泼水。“阿兄,阿翁和阿母还在里面。”她很快回神,

一把拽住其兄的手,指向那扇又被热气灼出几个窟窿的大门,急躁不安。“我晓得!

”其兄面色发沉地点了点头,将女童拉至一旁后,便与另外几人上前,协力将大门很快踹开。

轰——可惜,火势太猛,他们还未来得及迈脚进去,

便被突袭而来的浓烟与火苗逼得来连连后退。“阿母!”当大门敞开后,

女童一眼便瞧见了仍旧趴在地上,已然被火焰包围的母亲,遂一个箭步上前,

挤开了门口的那几人,闷头钻了进去。“秋秋!”其兄眼疾手快,长臂一伸,

立马将其捞了回来。“阿母!阿母你醒醒啊...”女童不停挣扎,想脱离其兄的怀抱,

再次奔向其母。“秋秋,我会去救阿母与阿翁,你快出...”砰——未待其兄把话讲完,

一道横梁被烧断,恰好掉落在其母的背上,紧跟着,屋顶轰然塌陷,彻底将其母掩埋。

“阿母...”女童拼命地往前挣,

却发现自己离母亲愈来愈远......噼啪——最后一声炸裂,

彻底将陈氏绣坊荡为寒烟;而就在不远处的外江沿岸,亦是“噼噼啪啪”响声不断,

锦官城的百姓正围在河边燃烧爆竹,以庆正旦。爆竹声声—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太阳才刚刚落山,锦官城内便已灯火通明,

街坊里巷皆悬灯结彩,人潮攒动。放眼望去,可谓灯火喧三市,衣冠宴九宸。

着盛装出行的百姓载歌载舞地涌出城门,奔向笮桥,在星光与灯火的照耀下,纷纷点燃爆竹,

欢呼雀跃,峨峨洋洋。在这个举天欢庆正月之朔的日子里,众人皆喜上眉梢,乐以忘忧,

并未过多留意发生在城内的这场走水事故,而大火在被彻底扑灭后,

陈氏绣坊最终变成一片废墟......“阿兄,你别去那里,别去那里呀!”“都怪秋秋,

若非秋秋在绣房玩河灯,便不会将屋子点燃,亦不会害阿翁阿母,

还有那般多的人葬身火海了,都是秋秋之过,哇啊啊...”车官城外,

陪同祖父来送别其兄的陈湫蔹,只忘了一眼那扇厚重的铁铸城门,

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绣房那扇将她与父母生死隔绝的大门,遂不寒而栗,当即抓住其兄的手,

不让他离去。“秋秋,你要乖,为兄日后便不能陪伴在你身旁了,你定要听祖父的话,

莫要再轻易哭鼻子,让人觉着你软弱好欺,你要坚强起来,这样才能替为兄照顾好祖父。

”其兄陈椿沐紧握住她的双手,郑重嘱咐。“嗯嗯!秋秋不会再哭鼻子了。”闻言,

陈湫蔹忙点头,并抹了一把脸,又猛吸鼻子,将流出的鼻涕吸了回去。“秋秋不哭了,

那阿兄还会走吗?”陈湫蔹扬起小脸,蹙眉望向陈椿沐,枯苗望雨。“秋秋。

”陈椿沐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喑哑道:“为兄必须走,因为,

为兄需要挣钱来养活那些亡故者的亲人们,并为那些受伤的绣工提供最好的照料,

才能让他们早日康复。”陈氏绣坊被烧毁的同时,除了陈父陈母外,

亦有好几名绣工惨被烧死,而幸得逃生者,大多重伤,后半生恐难自理,

为了赔偿逝者亲人的损失,以及为伤者提供最好的治疗,陈椿沐在与其祖父商议一番后,

遂决定只身去往车官城谋事。位于成都县的锦官城与车官城,一个在笮桥以南,

一个在笮桥以西,前者纤纤濯素手,以蜀锦蜀绣造福成都百姓,而后者则萧萧闻马声,

以制造车马工具为朝廷谋利。世人皆道,要想致富,便去锦官城谋事,但若要暴富,

则只有前往车官城,以自己后半生的自由为筹码,换取高额月俸。“阿兄,

是秋秋害了他们...”陈湫蔹瘪嘴道。“秋秋,我是你的阿兄,理应担负此责,

你不必愧疚,好好帮着祖父照顾那些人便可,其他的事情皆由为兄来一并承担。

”陈椿沐拍了拍陈湫蔹的肩膀,与其祖父陈老伯颔首道别后,

便转身向着车官城的大门毅然迈去。“阿兄!”陈湫蔹急忙挥手大喊,眸中泪光再起,不过,

她却咬牙将其憋了回去。“秋秋,我们回去吧。”目送陈椿沐进入车官城,城门复又关上后,

陈老伯便牵着陈湫蔹,返回锦官城。“祖父,我们还能再见到阿兄吗?别人皆说,

一入车官城,生死不由己。”陈湫蔹望着陈老伯,皱眉而语。“会的,一定会!

”陈老伯笃定点头,垂眸看向陈湫蔹,说道:“秋秋啊,你要记住,念兹在兹,

方可径情直遂。”“念兹在兹...”陈湫蔹微蹙峨眉,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

吱呀——“行人回避!”“快让开,是车官城的军队。”少顷,车官城的大门再被开启,

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城内驶出,沿着外江疾驰而行。城门两旁的守护随即大喝,

让路上行人退避,而其中一名行人亦驻足向陈老伯祖孙提醒,

并好心地带着他俩退至一旁的树后。“驾!”队伍声势赫赫,所到之处如疾风扫过,

马毛猬磔。哒哒哒——听闻车马声愈来愈近,陈湫蔹好奇地伸出脑袋,朝队伍望去,

很快发现领队之人乃一名风华少年。那名少年擐甲披袍,戴着半脸面具,看不清全貌。

透过露在面具外的双眼,陈湫蔹看到了其间的凌厉气势,以及摄人之魄。

再顺其高挺的鼻梁下移,她又看到了一张鲜红而饱满的双唇。与其冷峻眼眸不同的是,

少年的唇角微微上扬,挂着笑意,更衬其轩昂自若,意气风发,

同槁木死灰的她形成鲜明对比。他驾马从陈湫蔹的面前一晃而过,灭景追风,

而陈湫蔹亦追随其昂然身姿,神摇目夺。嗯?感觉一道视线紧盯着自己久久不移,

那名少年骤然回眸,恰与陈湫蔹隔空相望。呃!少年冷冽的目光令陈湫蔹一怔,

她刚想收回视线,却发现对方已然转回头,并加快了驾马的速度,带领队伍踏尘而去。

呼...看着军队渐渐走远,陈湫蔹心下一松的同时,亦对那名少年生出好奇。他是谁?

啪——就在祖孙二人前往位于锦官城锦城北路的新家时,

陈氏绣坊那块布满黑灰的牌匾被人取下扔到地上,碎成了两半,

而另一块被刻有“郗氏绣坊”字样的崭新牌匾取而代之,挂了上去......


更新时间:2024-06-15 22: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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