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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夜。庄府。外门。

一匹快马的嘶叫划破夜空,仰蹄停下。

看见从马背上跳下一人,此人背后插一小旗子,旗号显有“庄”字。

此人一下马,门首三名家丁迎了上来接马,又一家丁接过此人背上的小旗。

骑马者快人快语,掩不住喜庆道:“给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们报,大喜,明日午后进宫面圣谢恩,太后处恩赏下来了。让大老爷,三老爷,四老爷进宫,定王府王爷王妃届时也在。太后特别恩典还请二爷,三爷同往宫里。皇上还说单独给二爷三爷面礼。”

接了旗的家丁得话,急忙转身进左边角门,一路小跑,至二门也没停下,直至三门碰到管家,方把旗递给管家,连同话说明清楚。

管家一听,喜不自胜,撩起袍摆,奔得比门仆来时还要快,口里高喊:“老太太,老爷,太太,大喜,大喜啊!”

此时,老太太还在跟秦氏、郡主、曹氏三位正房太太说话,听闻管家来报,皆起身迎出。

只见管家手举一方小旗,一进门倒叩在地,大声道:“贺喜老太太,贺喜太太们,大喜!”

老太太也不啰嗦,一句道:“快说!”

管家如实把外头喜报的话又说了一遭,老太太听完,眉开眼笑,喜溢眉梢,左手拉住秦氏,右手拉住郡主,掩不过那高兴过头的劲儿,让曹氏去扶管家起来。

老太太一边又说道:“那快,快给爷们说去,就说明早儿不用过来请安了,直接进宫罢!”

管家得话,应了声欢喜地下去。

秦氏这方道:“贺喜老太太,宫里头一直惦记着您。寿辰过那么些天了,太后还是没落下忘记。”

老太太道:“是了,是了!”又转眼看郡主,说道:“听到了没有?你们定王府的王爷和王妃也去,可不是三太太你的母亲想念两个外孙了。给他们也长脸了。你回去叮嘱叮嘱,让璞儿,玳儿好生着点儿,不要莽撞无礼,太后身子不太爽,记得周全则个。”

郡主喜道:“请老太太放心。”

曹氏立在一边,倒没人看到她一般,就把她冷落了。如今,她脸上挂喜,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到了次日一清早,合家府中女人,珠萦玉绕,穿戴朝服正装,进宫的人等喜庆不必细说,其他人等更显富贵庄重。

老太太领头儿送出大门,唯独是缺北府里的曹氏,等老爷们出发,老太太惊觉少了谁,一问出口,管家方回:“二太太昨夜回去遭吹了风,寒气侵体,正歇在床上。”立在一旁的二老爷庄禄听得,却一言不发。

且这样,老太太领着合府太太姨太太及众位姑娘丫头们,在中府大堂等候喜报。

合府大宅门外,门仆个个争相恐后,翘首楚望,祈盼时时有宫里的消息传递飞来,好进去向老太太邀功。

彼时,正门首直对大街转角处,一位老爷领着一位小爷及两名小厮,切切诺诺瞻望。

细看不是别人,正是药先生领着卓亦亭,三喜和慧缘。

原来,头夜里,卓亦亭,三喜和慧缘从仙缘庵虎口逃出后,直奔至药先生住处。

赶至夜下时分,恰好药先生不在屋中,三人瑟缩在门首守望。

约么一二更天,药先生酩酊大醉归来,手中还执一壶金华特酿酒,晃晃颤颤,边是吟说些醉话。

女孩三人见了起先不敢认,后仔细瞧准,方敢去扶;药先生也无话,一并进了屋,三人伺候他歇下,直至次日早起高阳,药先生才醒来,才实眼见卓亦亭等人。

卓亦亭将仙缘庵遭遇血光之灾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全告诉药先生。

药先生听毕,惊叹不已,道:“那可了不得,那姑子定是把你们容貌细数给官府知道了。”

言下之意,留在药先生这儿也是不安全的了。

药先生说:“惟今之计,入庄府才是道理。”

具体如何进入,又没得计划。

三喜弄出早点,四人略吃了些。完毕,药先生说道:“连日来,我在庄府外守着,又托人打听过。得知庄府今日要进宫领赏,统府定是要出门,我们去了,指不定能见到老太太,姑娘兴许就能入得庄府。可有一样不好,人多眼杂。如今,怕已出发进宫了,怪我不晓得你们回来,吃了混酒睡到此时,可不是错开他们送门的时间了。”

卓亦亭道:“依先生的意思,如今该如何?”

药先生的意思是明目张胆是不能够,故让三人作小爷模样装扮,先到庄府外头看看情况,再做定夺。

于是,不再加以推敲筹谋,四人来到庄府外大街转角,怯怯诺诺等候。

这会子,看到庄府大门几个小厮门仆来回走,遥望大街远处,等他们主家人好事归来呢。

观望了一会子,药先生果决领着三人快步行至门首。

正待跟一门仆说话,忽见府里的下人四儿匆匆打外头跑来,兴致高昂道:“快快!”其他几个门仆哪里有空听药先生说话,都一咕噜围住了四儿。

四儿道:“宫里赏了南海血玉珊瑚三株,赏二爷,三爷两串手珠。老爷们此刻正在谢恩。大老爷让回来给老太太和太太们说一声,给摆个席庆贺。”

门仆一听,高兴得跳起来,道:“那可是大喜。”

四儿的气儿还在急喘,又忙掉头道:“我得再往宫外候着,再叫几个得力的一同抬架去,备上几匹壮实好马车,赶紧的。”

门仆应了,争先恐后争着进府里报给老太太,那四儿就此迅速离开。

庄府人一忽的来,一忽的走,现下,角门也关了。

药先生四人哑然立在门首,不敢躁闹,静等。

过了一会子,从角门出来数名壮实家丁,又见沿街北角方向转来一队的马车架子。家丁们呼啦啦的赶马车,驾着去了。

又过一会子,四名门仆打开左角门,你说我笑,捧着赏钱从里头攀比而出。

药先生时不再待,连忙上前打躬求道:“几位爷,我找你们府上老爷,烦通报一声。”

一门仆道:“爷们都不在府上,今儿进宫受赏去了。”

药先生怕他们离去,拉住一小门仆道:“你们老爷全不在?”

小门仆道:“你们找我们哪府哪位爷?”

药先生犹豫下:“操持府上的爷。”

门仆笑道:“那找大管家了,可不幸,管家跟老爷们进宫了。”

药先生急的一跺脚,道:“那让我们见见你们府上老太太,有急事儿。”

门仆正要回说什么话来,忽见远处一名家仆飞跑回来报,便摆手让药先生站边上去。

家仆对门仆说:“快给老太太回,说爷们从宫里出来了。让老太太带太太们,姑娘们合府的在门口迎接,还要点上高门的红炮,远远看到回来就点。”家仆说完又跑去了。此刻,门仆更加不愿意听药先生的纠缠,争先恐后进角门奔去给老太太邀功。

药先生见是进不去,回头对卓亦亭道:“看来,他们回到此处我们更加是没得机会。走,到街上去候着,估摸个空隙我上去报,兴许是个机会。”

卓亦亭这才抬头看,庄府大门,红晃晃金鎏鎏,巍巍峨峨,严严实实,令人头晕目眩浑身冰冷。

移出步来,手搭在石狮子墩上,沁寒肌理;心中道不出有多少的冷冽凄凉来。

三喜略是扶住她的手,低声道:“姑娘。走罢。”两人才动一动,身后的慧缘目不转睛盯着门匾上那两个鎏金大字“庄府”,倒是错了神儿。

四人沿着长安东街往外走,遮遮掩掩的。

街尽头是一处高峨的大理石楠木牌楼,牌楼上横匾正反两面题字,面向庄府方向题字是“惠德长乐”,大街正方题字是“长安东街”。

从牌楼穿过,左拐是一条闹市街,再通过便是主京大道。四人走来,一目不尽繁华,行街的,走马的,赶车的,吆喝的,杂戏的,邀客的,有数不尽的人头,望不尽的市井商牌,道不尽的锦旗攒飘。远远伸望,蚂蚁般的涌动人流,夹起腾腾尘土,霭霭扬逸。

不知街上哪一头,有人喊了一声:“庄府的来了”便一传十,百传千,人群拥挤的大道,自行开了道。

药先生让卓亦亭三人紧跟着些,随路人避在一边。四人沿路边快步前行,想尽早见见庄府家人人等。

这时——

庄府人马浩浩荡荡,除了齐整的家仆快马,细眼看去,先是大老爷庄熹坐骑领头,他身穿官服,乌沙顶帽,雄狮湖蓝长袍,一捻胡须飘逸,目光如炬不苟言笑,一副傲立群雄之态势;他的坐骑两侧是护送官兵八人,延后是仪仗宫人八人,紧接是三辆敞天铺盖黄段板车,车上凸起,盖上是龙凤刺绣黄丝锦,里头想必是宫里赏赐的宝物了;其后是两辆装人的顶盖马车,再后便是庄府家丁随从。

药先生和卓亦亭四人挤入围观人群,见声势浩大,药先生转头对卓亦亭道:“人实在是多,不好上前。府上老爷定是在马车里头呢!”

三喜道:“要是他们能下车就好了。”

此时,两辆装人的马车经过,第一辆马车里,有个人正撩起布帘子,透过窗口,隐约看到里面坐有三人;卓亦亭没瞧得真切,只见撩开帘子的是一个美少年,黑发高冠束起,黑色紧领下套一件段青暗纹袍衫,如玉般的脸儿,嵌一对美目,高峰玲珑鼻,含笑薄唇,他撩起帘子的手挂有一串黄绦翠玉手串。这美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庄三爷——庄玳。

卓亦亭当然不认得他。再有,这马车上还坐有庄玳的二哥庄璞,父亲庄勤。

庄玳从宫里出来后,曾向他父亲说道:“如此好的天时,该与朋友一道喝茶。进宫这一日,倒不自在,没得乐趣。”

有心无意地把玩皇上赏赐的翠玉手串,心里却不大安乐。

他父亲原本不大理他,见他嘟嘟囔囔,便说道:“你可曾听说圣上对哪家奴才好的?”

这一嘴,言下之意,圣上赠宝物,乃是隆恩下降,你这小子怎还不知足?

庄玳不敢顶撞。

他二哥哥庄璞倒是活泼,皇帝赠他的是一串沉香东珠手串,那皇帝跟庄勤说庄璞是活泼灵动些,沉香沉静,兴许压一压可使他沉稳,而庄玳琼瑶贵气团和,遂给翠玉手串。

庄璞一出宫,竟要跟庄玳换。

这一会儿,庄璞依旧缠着庄玳要交换手串,低声在他耳根道:“你跟我换了它,改日我带你溜出来。如何?”

庄玳没搭理哥哥,信手撩起窗帘子看外面,恰好这时,卓亦亭等人才看到他。


更新时间:2024-08-21 02:4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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