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涴》精彩片段
1938年小满。黑暗降临，“大上海”夜总会里里外外霓虹闪烁，
即使在战时也掩盖不住它的浮糜。舞台上一道打扮光彩夺目的身姿，
正极尽所能向台下垂涎三尺的看客展现着自己的妩媚与妖娆。独自在角落里坐着，
一瓶葡萄酒、一只盛着红色液体的高脚杯映射着光怪陆离的世界。
他不打算像其他人那样用它来将自己灌得烂醉。
他只呆呆注视着舞台上蓝色、紫色、红色、黄色、银色的灯光在高脚杯红色的玻璃外表下，
折射出文森特.梵高《星空》似的、斗大的、作匀速四周运动的、迷幻的、繁星的光圈，
眼神中流露出和那个天才疯子一样痛苦的神情。忽然，从入口处闯进三个魁梧的壮汉，
一式的黑色西服，不紧不慢的朝所在的方向走来，他们在高脚杯对面停住，
恭敬地说：“涴哥，老板娘请您到她老人家府上去一趟。”于是，
人们看见一个外表斯文柔弱、脸色苍白得有些病态的年轻人突兀地带着三个彪形大汉，
将颠倒的芸芸众生丢垃圾似的甩在脑后。……老板娘年轻时是个演员，
在她不算狭小的卧室正中央，摆着一张镏金大床。
床的正上方悬挂着一张她年轻时的大幅黑白照片——乌黑的长发，白色的连衣裙，
高耸的蕾丝衣领，甜美的微笑，处处向外流淌着她曾经的美丽。此时的她身材微微发福，
神情恍惚，坐在床沿上，摇着团扇，哄着十七岁的傻儿子入睡，
溪水潺潺是谁撩拨着七月的仲夏时光荏苒洗尽岁月铅华只不过是水中月雾里花……见到，
她立即止住了歌声，示意他坐到身边。望着睡梦中口水流了一地的儿子，她摇了摇头，
点了一支烟猛吸起来……她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他小时侯不是这样的。
”“一次车祸之后，不但把他的脑子撞坏了”，她又点了一支烟，“他爸也死了，
留下了两座码头，一家夜总会。一百多双眼睛看着我，没办法，
总要对得起他生前这帮出生入死的兄弟。”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静静听着，
只有他知道这位在众人面前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老板娘心中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他伸出一只胳膊，默默挽住了她整个腰身。毕竟是个女人。儿子的呼吸渐渐均匀而沉厚起来，
她轻轻掖了掖被角，起身关上房门和一起走向客厅。在那里，
只听见茶几上的水壶里发出“滋滋”的水声。不停地煮茶似乎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终日里茶香萦绕，屋内尽是茶具的轻微碰撞声，这些精致而易碎的东西，还有她的这份嗜好，
恰恰是所迷恋的。深紫色的茶具，一杯一碟，俩人各执一份……昏黄的灯光中，
隐隐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在静谧中悄悄逼近，当他的嘴唇在杯子边缘停靠的瞬间，
女人终于情不自禁地“咕嘟”一声咽下了口水。这声音仿佛一个跳动的音符，
勾着的喉结跟着上下滚动，两人的气息丝丝纠缠，
凑成了一首欢快的圆舞曲……一段即兴的华彩乐章过后，女人双手捧着的脸，
喘着热气从舌间吐出野百合的清香，如同在耳边拨弄柔情的慢板。
她不动声色的慢慢吞噬着黑夜、吞噬着、吞噬着她自己……墙上的挂钟敲了十一下。
“我有些饿了，你去楼下帮我买碗面上来。”穿上衣服应声下楼。正对寓所的弄堂里，
一对父女摆着个夜排档，也曾经常光顾，此时生意看上去还很不错。女孩长得很清秀，
正忙着招呼四个醉醺醺的壮汉，见他来了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头黝黑的脸被锅灶的热气熏得油光蹭亮，头顶那盏昏黄的灯光照着全家生活全部的希望。
见有客人，老头异常的高兴大声吆喝着：“这位先生想来点什么？”“一碗牛肉面。
”说着，向旁边的四个人瞥了一眼，顿时心里凉了半截，
他猜想着身后大概还有双眼睛盯着这里的一切。正说话间，
女孩大叫着在四个男人之间挣扎起来，
老头大喊着去拽开那些流氓却遭到一顿雨点似的拳打脚踢。食客们被吓得四散逃串，
女孩则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着，企求老天救救她那可怜的父亲。一片哭喊与咒骂声中，
打火机清脆的响了一下，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那张干净忧郁的脸。他息了一口烟，
对着那群流氓呵到：“放了他们！”对方笑成了一片，“放了他们？就凭你？
”躲在角落的女孩看着，眼神中刹时流露出教徒似的虔诚。老头已是动弹不得，
伏在地上不住的抽搐，望着眼前突如其来的救星，大张着嘴却说不清一个字。
蔑视的朝对方笑了笑：“放了他们也许我还能饶你们不死。”对方老羞成怒：“兄弟们，
上！”冷笑着将嘴上叼着的香烟朝为首的脸上弹去，乘对方避让之际，
顺手从案板上抄了一把刀直指对方的咽喉。“怎么样？放还是不放？”“英雄饶命，
英雄饶命！小人有眼无珠，请英雄高抬贵手，高抬贵手！”说着说着，这人竟成了哭呛，
因为此时手中的刀已将他的脖颈划出了一道血迹。对于来说，
他所能做的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他丧气的狠狠揣了对方一脚，吼了一声：“滚！
——”这群流氓如同丧家之犬，转眼消失在弄堂的黑暗中。扔掉手中的刀，
从衣服口袋掏出十个银圆放在桌上，提着老头下好的牛肉面，转身要走。
女孩战战兢兢望着对他说：“谢谢你！”头也不回径直朝寓所走去。“徐姐，
是你让那四个混蛋砸了楼下的面摊的？”进屋后就没好声气的质问起女人来。
女人轻盈地迎上前双手钩住的勃颈笑着说道：“看你紧张的，心疼那个小姑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