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06年1月28日的上海，很冷。黄浦江边的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在割的一样。
冷风从领口偷偷钻进来，卷走了我身上仅存的那点温暖。我的双脚早已没了知觉，
不知是被冻的，还是坐了太久的原因，身体和心脏都跟死了一样麻木却很平静。
我最后看了一眼脚下数不清的啤酒罐和烟头，心道：算了，随它去吧，
这或许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麻烦了。我将口袋里的遗书撕得粉碎，
将它们撒向了黄浦江。碎纸片被冷风吹得很高，很远，很久才洒落在波涛起伏的江面上，
在两岸霓虹灯的照耀下渐渐远去。“去他妈的上海滩，去他妈的这个世界！
再也不要相见了……”‘噗通’一声，一个人跳进了黄浦江。那人，不是我！大过年的，
居然还有‘死伴’，我好奇地嘀咕着，起身朝着声音传来的不远处一瘸一拐地走去。
我走不快，也不想走快，反正早死晚死，都不差这一时半会。一分钟后，
我看见江面上有一个倩影在向下沉去，下沉得很平静，没有半点挣扎。原来跳江是这样的，
仿佛和我设想的不太一样。我静静地看着她下沉，想等她沉到底了，我再跳下去，
跳江也要跟排队买票一样，遵守起码得秩序。
“当、当、当……”零点的钟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一个猛子扎进了黄浦江。
（2）逼仄的出租房里，我问女人：“你为啥要自杀啊！”女人没有出声，
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天花板。“你是哪里人？为啥过年不回家？”女人依然没有出声，
还是紧紧盯着天花板。好像天花板上有她的未来一样，那么好奇，那么专注。
“要不要吃点饺子？我这只有饺子！”过了许久后，我又尝试性的问了一句。“好！
”这女人居然说话了。“吃几个？”她又变成了哑巴。我煮了一包饺子，
一人一半端到了床前。“起来吃还是要我喂你吃？”我调侃道。她没有回答，
只是乖乖起来吃了三个饺子，然后又躺下去看她的天花板了。‘真他娘的浪费’，
我心里嘀咕一句后，将她剩下的饺子全都吃了。我有些后悔将她救上岸，
更后悔没有阻止她跟我回家。我们两个确实都有病，好端端的自杀，居然变成了这副光景。
“我警告你，你可不能在我家里自杀，否则我跳进黄浦江也说不清楚！听到没有？
”我反复叮嘱她之后，为她关好房门去客厅沙发睡觉了。（3）我感觉脑袋很沉很沉，
仿佛这个世界都塞进了我的脑袋里一样。我一摸自己的额头，结果险些把自己烫伤。
我敲了敲房门，没有动静，再敲还是没有动静，立时将我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我开门进去的时候，发现女人已经闭上了看天花板的双眼。我用颤抖的手去摸女人的额头，
结果，还好是烫的，不是凉的。我给她和自己都喂了一粒泰诺，再用清水在她手心，
脚心轻轻擦拭，希望她能早点康复，免得我一个病人还要照顾另一个病人。
我替女人熬了点粥，结果都进了我自己的肚子，她颗粒未进。
就这样两个病人在冷冷清清的出租房里熬过了大年初一。大年初二，我的体温恢复了正常，
但她还是高烧不退。我身无分文，看不起医生，只能用物理的办法为她降温，直到初五晚上，
她的体温才恢复正常。女人清醒后的第一件事：我要吃饺子。这次她吃了大半包，
我还是吃她剩下的，三个。（4）大年初七，回老家过年的室友李东返沪回来了。
他偷偷跟我竖起大拇指，小声说：“可以啊牧风，才几天没见，
就带回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我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呵呵笑笑讪笑，
他以为我是默认了，于是见到女人就开始喊嫂子，这女人居然也没有否认。
两个不知道对方名字的陌生人，居然莫名其妙地成了男女朋友，简直跟电视剧一样，
滑天下之大稽。李东回来后，我就不能再睡客厅沙发了，否则解释起来更加麻烦。
我问进房她：“我能进房间，睡地板吗？”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我便在床下打起了一个地铺。初七晚上，女人破天荒地问：“你为什么要自杀？”“我没有！
”“你有。你在那里坐了很久。”“那你为什么要自杀？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我在乎的人了。”“你的家人呢？”她没有回答，但我可以猜到，
她又在天花板上看她的未来了。过了很久，她问我：“你的家人呢？
”“我的家人都有自己的家人，我是多余的，死了也不会有人过问的！”“你因为这个自杀？
”“不！我股票赔光了，还欠银行150万！”“有没有欠别人钱？”“没有！
我不喜欢欠人情，只欠银行。欠钱好过欠人情。”“你叫牧风？”“没错，你呢？
”“申屠玉如！现在开始，你是我男朋友了，如果你让我满意，我也可以嫁给你？
”“你不是退烧了吗？怎么还在说胡话！”“再给你一次机会：1、2……”“好的！
我答应了。”（5）初七早上我醒得很晚，睁开眼睛后发现玉如不在床上，
四处寻找也没能找到她的身影。我呆呆地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滋味，不痛不痒，但缺了一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当没有遇见过。我这样安慰自己，但毫无作用，反倒是感觉缺的那一块变得越来越大了，
心里开始有些隐隐作痛。临近中午，肚子咕咕叫个不停，却毫无食欲，正准备起身时，
门铃响了。我无精打采地开了房门，只见门外亭亭玉立着一道倩影：下身修身牛仔裤，
上身丈青色短款羽绒服，脖间系着纯白围巾，
柳叶弯眉和高耸鼻梁间嵌了一对亮如宝石的明眸，正是申屠玉如。相处的七天，
我早已发现她貌美无双，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美得如此惊艳。“收拾好东西，跟我走？
”“收拾什么？去哪？”“只带你最重要的东西，其余都不要，去咱们的新家。
”我看着她讷讷无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1、2……”她又开始了讨厌的数数。“好，
等我一分钟。”我冲进房间，背起一个包，跟她下了楼。坐在她的路虎车里，
我整个脑袋像被冲击钻突突了一样，一直在嗡嗡的响个不停。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知道路虎车在高架上飞驰，最后停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地下停车库里。我像个跟班一样，
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坐着独户电梯，上了八楼，进了一个富丽堂皇的房子：明亮，
整洁、楼层很高、面积很大。“这是你的房间，隔壁是我的房间！”玉如将主卧留给了我。
“我们不是住一起吗？”我忐忑地问。“1、2……”她恶狠狠地瞪着我，又开始了杀手锏。
“好吧。”我灰溜溜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想要住过来，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我躺在舒适的大床上听到这话时，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蹦了起来。新家的第一顿饭，
我们吃的还是饺子。玉如好像迷上了饺子，只是吃得不多。她一边将吃剩的饺子倒进我碗里，
一边说道，“吃完饺子，我们去一趟银行。”“去银行做什么？”“还钱，
把你欠的150万还掉！”“不行！”“为什么？”“我从来不跟人借钱，你的也不行！
”“1、2、3！”她见我不为所动，满脸愠怒地喝道，“哼，必须还。”“我知道还，
但不能用你的钱。”“我已经是你的女朋友了，不需要分的那么清楚。”“你是在报恩！
”我盯着她那双宝石般的眼睛回道。“不是！如果你不信，可以算我借你的，
等你有钱了再还我！”我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但我坚持写下了借据。
我感觉一切都跟躺在云彩里做梦似的，轻飘飘的不切实际。（6）接下来的一个月，
我们一起早出晚归，彼此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也从不过问。偶尔会脚对脚一起躺在沙发上，
看一部电影。三月中旬的一个晚上，看完电影后玉如问：“你是做什么的？”“IT码农。
”“什么水平？”我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跟她展示了一些我以前的程序设计。
她逐一看了起来，看完后，她转头看着我，问：“有这个水平为什么不创业？”“没有钱，
我的薪水都填在了股票里。”我有些懊悔的回道。“我投资，你创业！”她认真对说。
“不要！”“1、2……3！又是该死的自尊心？难道不是我，别人投资，你也要拒绝？
”她脸色不善地瞪着我，质问道。“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还欠你150万。
”“你！”玉如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见我眼神决绝，终于放缓了语气，道，
“把你身上的所有银行卡交给我，注销你的股票、期货账户，以后我负责管钱！
”玉如见我迟疑不定，一跺脚喝道：“1、2……”我一溜烟地跑进房间，
把皮夹子掏出来递给了她，并逐一交代了密码。她紧紧盯着我的眼睛，问：“真的交给我？
”我坚定地点点头。那天以后，我的工作量开始急剧增长，每天都有接不完的私活，
更新时间：2024-09-06 21:58: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