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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这个老妇,总算是把人给撤回去了,也不枉朕与你这段时间来战战兢兢的演戏给她看。”

皇帝坐上椅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提心吊胆,生怕什么地方露了破绽,前功尽弃。”

我立在一旁没有作声,正入皇帝所言,这段时间我和皇帝为了瞒过太后的耳目,可下了不少苦功夫。

别的不说,单是那前朝官窑的瓷瓶都不知道摔了多少个。所幸皇帝以往纨绔子弟的形象深入人心,太后也没有做过多的怀疑。

否则单是我们两人如此长时间的频繁接触,就足够让太后起疑心了。

我留在宫中,每一刻对我而言都是煎熬,只要一想到害死父亲的真凶,还在逍遥法外,我心里就仿佛被猫在抓一样,一刻都得不到安宁。

不等皇帝这口气舒完,我就连忙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接下来?”

皇帝想了想说道,“接下来当然是要想方设法的从太后那里下手,除掉她的左膀右臂。只有先将她的爪牙一一斩干净,这才能让她彻底伏诛,”

“否则最后也不过是落得个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结局,何必要给自己留隐患呢?”

——

这日,我闲来无事在后宫闲逛,不曾想却看到了一场好戏。

这太后身边的元嬷嬷刚领着苏语昕出寝宫,后脚苏语昕就不知道抽什么风,一巴掌的扇到了元嬷嬷的脸上。

那元嬷嬷毕竟是跟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按理说除了太后也没其他人有资格教训她,如今被一个臣妇这么打了脸,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抬起头满脸愕然的看着苏语昕。

“看什么看?!”苏语昕嚣张的说道,“再看,本宫将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刚刚寝宫内你还来呵斥本宫,说本宫言行无状,现在看到了吧,太后娘娘非但没有责怪本宫反而赐了公主之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元嬷嬷像是懒得跟她计较一般,嘴角抽了抽,低头赔笑道,“是,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不该呵斥公主殿下,还请公主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跟奴婢一般见识,奴婢知错了……”

“知错?你以为说一声知错就好了吗?”而苏语昕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本宫是公主,也是你这的奴婢可以随意呵斥的?

虽说本宫是太后书的义女,但是从身份上而言,也跟一般的公主没有什么区别,你居然敢来呵斥本宫,真是狗仗人势不知好歹!”

“我看你跟在太后娘娘身边这么多年,也不是那种刚进宫不懂规矩的小宫女,居然还能犯下如此错误,为今也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将本宫看在眼中!你以为本宫就是一般的臣妇是吧?”

苏语昕抿唇一笑,脸上自得之色更浓,“呵,本宫怎么会是一般的臣妇呢?别说是臣子之妻,就算是各位太妃太嫔生下的公主。”

“论起尊贵来,也不止本宫十分之一个手指头,居然还敢来呵斥本宫。不行!”

苏语昕越说越起劲儿,对元嬷嬷说道:

“本宫必须要好好的罚你,如果不惩罚你,你恐怕连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

“今天你可以呵斥本宫,明天你也可以呵斥其他人。其他人不要紧,关键是你若是丢了太后娘娘的脸,那可就让她老人家不好受了。”

“未免你将来在做蠢事,本宫要让你好好记得这次教训!”

“来人啊!”她曼声说道,“给本宫把这个老妇押起来,好好掌嘴,就在这路上,掌满五十,再行放开!”

“什么?!”一听自己要受皮肉之苦,元嬷嬷立刻不干了,旁边有婆子上来钳制住她的肩膀,她大吼一声,怒道: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仔细了我是谁!居然敢动土动到太岁头上,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她虽然没有明确的指向苏语昕,然而话里的意思也足够让她生气了。

眼见旁边的人碍于元嬷嬷的淫威,不敢动手,苏语昕顿时觉得面子大伤,怒道,“怎么?本宫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本宫可是太后娘娘亲封的公主,你们连本宫的话都不听,要听这个老奴的话反了,简直反了!”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的面子受到了极大的损伤,眼见旁边的婆子还是不动,苏语昕干脆自己动手,冲上前去“啪啪啪”,直接往里嬷嬷的脸上狠狠的打了三个耳光。

等到元嬷嬷反应回来的时候,她瞪着眼睛看向苏语昕,“你居然敢打我,就连太后娘娘也没有打过我,你居然敢——”

她话音未落,又是狠狠的一记耳光甩到了她的脸上,苏语昕笑道,“太后不打你,那是太后仁慈,可是并不代表着你没有做错。”

“就凭你刚才跟我嚷嚷的那几句话,我就完全有理由好好教训你一下。”

她一朝得志,几乎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越发嚣张得意起来,“你怕是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吧?也敢在我这大声嚷嚷,你大可以回去告诉太后,看她是责怪我还是维护你!”

元嬷嬷听她如此口无遮拦,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你!”本想怒斥苏语昕的,然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话转到舌尖,最终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元嬷嬷收敛起了之前的嚣张,垂头说道,“你说的很对。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狗眼看人低,你教训的对。”

她不再反抗,任由那两个婆子把她拉走了。

见她认输,苏语昕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了。她冷冷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停的被掌嘴的元嬷嬷,小声说道,“任你是太后身边在贴身的奴才,可奴才终究只是奴才,怎么能跟我相提并论呢?”

她理了理衣服,这才趾高气扬的离开了。

等到她离开了,我才从花丛中闪出来,饶有兴趣的注视着被掌嘴的元嬷嬷,脸上露出几分深思来。

苏语昕这个女人,虽然有的时候过于的自尊心过剩,有些分不清轻重,但是她绝对不蠢。任是谁也应该知道,元嬷嬷绝对不是简单的奴婢。她在太后入宫的时候就跟着她了。

这些年跟着太后一起经历了风风雨雨,就连皇帝见了她也要卖她几分薄面,苏语昕不过是刚刚被太后册封为公主,连食邑封号,大典宝册一应没有,她怎么敢如此嚣张跋扈,当众惩罚元嬷嬷?

她就不害怕元嬷嬷跑到太后耳边去,说她两句坏话,让她这还没有当惯的公主,封号给褫夺了吗?

还是说是我一直以来都高看了苏语昕,原本她就是这么一个浅薄无知的女人?那她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的身份……她的身份……难道不是一个平民之女,不是江亦舟的夫人?更何况,太后为何要将她册封为公主?

若说是看在江亦舟的面子上,直接给她施恩,那岂不是来的更方便?为何要讲苏语昕册封为公主?

听上去好像不是冲着江亦舟去的,而是冲着苏语昕,可是她一个长期生活在民间的女子,又为何能让深宫中的太后对她频频侧目呢?

中间是有什么没发现的隐情吗?

我将自己的观察告诉了皇帝,他坐在上首,静静听完,嗤笑了一声,说道,“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些?”

“这些东西不过是你的猜测,你怎么知道事情就一定是那样的呢?万一是苏语昕仗势欺人,小人得志,那也未可知啊。”

“苏语昕的确是仗势欺人,但是你怎么不想想,就算她要仗势欺人,可是元嬷嬷会心甘情愿的受她欺负吗?

如果她真的是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一个平民之女,依靠着江亦舟的关系,才能走到今天,甚至还被太后收为义女,那你觉得元嬷嬷会对她有所忌惮吗?”

我看了一眼皇帝,不无嘲讽的说道,“不是我说,以元嬷嬷的为人,就算是你,她也未必放在眼中,又怎么可能受制于苏语昕这一个臣子之妻呢?”

经我这么一提醒,皇帝也察觉出了几分不对来。他不由得收敛起了脸上戏谑的表情,转而变得十分沉着。

“你的意思是说,太后和苏语昕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这种关系让她身边的心腹元嬷嬷都忌惮三分?”

“对。”我想也不想的就说道,“只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一个太后和一个苏语昕,表面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她们两人能有什么关系?”

“苏语昕还年轻,她的来历可以说是一清二楚,没什么好查的,如果真的和太后有关系,那么问题一定出在太后身上,这也是元嬷嬷之所以忌惮苏语昕的原因。想要查,简单的很。”

皇帝抬起头来,笑着看了一眼我。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太后就是你父亲当初送给先皇的,想要知道她的来历,还得从林府的老人入手。”

还有谁比我去查更方便的呢,我天生就有一个林府大小姐的身份在,即便是如今,林府门庭冷落,府中老人早已四散逃亡,

不少跟父兄有关联的,也都被太后处死,然而真的要去找,多多少少应该也能找到几分钟丝马迹的。

我一早就知道,这事情最终还是会落到我的头上,毕竟事关太后娘娘,就算皇帝对我有再多的不满,眼下也不是发泄出来的最好时机。

他分不清楚自己身边究竟哪些是人,哪些是鬼,保险起见,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为了避免得罪太后,只能将这件事情交给我。

况且事关太后和苏语昕两个大仇人,我也很想知道苏语昕和太后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皇帝随便编了个理由,关了我禁闭。

左右现在太后也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太多,让我化妆出了宫,好好的去寻访曾经林府的旧人。

——

曾经煊赫一时的林府,如今已是门庭冷落,门口的两座石狮子,看上去无比的寂廖,曾经的喧闹化作了现在的寂寞。

短短的一段时光,林府门前的杂草都已经长到小腿高了。如果不是这次被皇帝派出来巡访,就是我,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何年何月才能踏足这间屋子呢。

这套宅院承载了我整个闺阁记忆,曾几何时,我和弟弟哥哥就是在这套宅院当中长大的。

现如今,父亲哥哥和弟弟都已经离我而去,整个林府只剩下我一个人,独自面对旧时庭院的同时,也在这种寂寥和冷落中,煎熬难捱。

这里连人都没有了,注定是找不到什么结果。我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能从这套房子里找出什么线索来,来不过是为了凭吊故人。

正要离开,冷不防的听见耳畔传来悉悉簌簌的声响,我一声怒喝,“谁?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是我……”片刻之后,草丛中钻出一个灰色的身影,在看到我之后,对方眼中立刻露出几分狂喜之色,“小姐,你是小姐!小姐你回来了!”

“你没事吧?姑爷对你还好吗?你有没有被牵连?”

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不管是哪个问题,都让我只能以苦笑作答,这人看上去有几分面熟,想来正是以前林家的奴仆。

不过主人家都没有了,林家的奴仆早就被遣散了,他在这里做什么?

仿佛是看穿了我心中的想法,那个人说道,“小的是打扫后院的奴仆,老爷和大公子出事之后,家中奴仆都被老管家给遣散了,小人的家就在两条街以外的地方,

这段时间一直没能找到工。今天正好路过林府,所以就过来看看,没曾想,小姐你也在这儿。”

我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得抬起头来看向那个人,“你说你们是老管家遣散的?他还活着?他人现在在哪儿?”

父亲出事之后,身为跟林家关系最紧密的人,我一度以为老管家已经不在人世了,原来他还做了遣散奴仆的决定,那这就说明他人现在其实还活着了,可他人在哪儿呢?

那个奴仆说道,“大公子被押上刑场那天,林府有不少的下人都去给他送了行,老管家也在其中。但是我们生怕官府在追究,连老管家也不放过,所以没有声张。

那天我亲眼看到老管家收敛了大公子的尸体,至于他人在哪,我们却是再也没有见过了。”

也对,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时候我被苏语昕刺激,受不住,当即晕了过去,自然也就不知道,哥哥的尸身究竟是谁替我收敛的。

后来我曾经派青之出去打探过,青之回来告诉我,父兄都是朝中重犯,朝廷不允许收敛他们的尸身,最终被拖去了哪里也都不知道。

如果老管家还活着,以他对林家的感情,他绝对不可能放任自己的父兄身首异处。他们的尸体一定是老管家帮忙收殓的。

至于在哪儿……林家本就有座陵园在城外,如果老管家真的要收敛,就算不能大张旗鼓的让他的父兄进入祖坟,也必定会在旁边挖两座新坟,把他们装进去,让他们离林氏陵园更近一些。

我隐约找到了方向,朝那个奴仆道了声谢,嘱咐他别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连忙转身去了陵园。

林府陵园很大,四周都种满了松柏和万年青,远远看上去郁郁葱葱的一片。

隔了老远,我都能看见陵园外面的一座小茅屋,如今已是晚上,屋中一灯如豆,在黑暗当中散发着幽暗的光芒,虽然微弱,但却给了我几分希望。

我连忙跑过去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吗?”

“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屋内响了起来,我一听,便觉得有泪在即。可不就是我从小到大听到的声音吗?

老管家是看着我们兄妹三人长大的,说句托大的话,就连我的父亲都是老管家一手带大的,听见这声音就好似找到了家人一般,如何不让我感动的痛哭流涕?

“吱呀”一声,门板被人打开了,老管家拿着一个烛台,出现在了我面前,待看到来人之后,他吃了一惊,说道,“小……小姐?怎么会是你?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江家吗?”

提到江家,我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管家爷爷,我家发生了这种事情,你觉得我还能在江家继续呆下去吗?”

“别的不说,当初告发我父兄通敌叛国,并且呈上关键性证据的人,就是江亦舟,他对我的父兄尚且如此狠辣,又怎么可能善待于我?”

听了我的话,老管家大吃了一惊,“怎么会……万万看不出来,姑爷……江亦舟竟然是这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曾经我又怎么会想到江亦舟是这种货色呢?“算了管家爷爷,那些事情说来话长,也就不多说了。”

“我是听见以前的下人说,你替我收敛了父兄的尸身,所以就到陵园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在这里找到了你。”

“是的。林家待我恩重如山,我这一辈子无妻无子,老了也没处可去,除了帮老爷看好这座陵园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用处了。”

“所幸还有能用到我的地方,也不枉我白活这么大岁数。”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我,目光停留在我手上那两道长长的疤上,颇为惋惜的说道,“小姐,我曾经以为你是一介女流,他们就算要赶尽杀绝,也不会对你动手,却没有想到……唉罢了罢了……”

“不说那些了。”以往种种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给父兄报仇。

我问道,“我来找你是有一件紧要的事情要问你的,我听说当初太后娘娘是我父亲将她送进宫中的,你可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你问这个呀……”老管家脸上露出几分追思的神情来,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老奴还记得那是二十多年前了,小姐你都还没有出生呢。突然有一天,老爷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年轻女子,说是夫人的远房表妹,”

“以前都养在庄子上,最近这些年月日子不好过,加上父兄皆已去世,再无亲人,所以就到京城来投奔表姐。”

我心中听得“咯噔”一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先就起了疑心,所以总觉得这件事情从老管家口中一说出来,哪怕才只听了个开头,便咀嚼出几分诡异来。

倘若太后娘娘是父亲的远房表妹,那倒还说得过去,可是既然是母亲的表妹,为什么又是父亲亲自接回来的?怎么看怎么都不合适。

父亲对母亲感情深厚,她去世这么多年,一直不纳二色。

不少觊觎“将军夫人”这个位子的女子,想要亲近父亲都铩羽而归,怎么突然之间跟这个所谓的远方表妹如此亲近了?

何况,既然她是母亲的表妹,不应该由母亲派人去接吗?怎么会让一向是家中的大忙人的父亲亲自去接人呢?

老管家见我面露沉思,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小姐,你也发现不对了吧,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说句不中听的话,我自幼跟在老老爷身边,老爷是我一手带大。”

“可以说我是老爷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可是这个女子进府之后,什么来历老爷连我都不说。”

“我当时心中是有几分不舒服的,然而这到底牵涉到主人们的隐私,我一个当下人都不好过问,只想着老爷他不告诉我,就是他不告诉我的道理,纵然心中还是疑惑,也有些不满,但也从未开过口。”

“当时那个姑娘从马车上下来,身上披了一件雪白的金属毛披风,晃眼一瞧,第一眼,我这心里边吓了一跳:嗬,好美的一个人。”

“我跟在老老爷身边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京中的世家贵女,还有偶尔跟随老老爷去风月场所谈事情,遇见的那些青楼红牌,她们竟然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面前这位姑娘。”

“在我心中唯一能够与她一争高下的,也就只有我们当时那位夫人,也就是你的母亲了。只可惜夫人身体从来不好,加上出身诗书之家,对于男人而言,少了几分魅惑。”

我沉默不言,虽然跟母亲相处时间很短,但也知道她年轻的时候是驰名京中的美人儿。

“如果仅仅是夫人的表妹要进京来投奔她,老爷这个当姐夫的去接一下,恪守礼节,那倒也没有什么,”

“但是据我观察,这位姑娘在府中的那些日子跟夫人并不如何亲近,反而时常能看见她跟老爷在一起。”

“那个时候府中流言四起,说老爷其实是想要将她纳进内宅,然而碍于夫人颜面所以一直未曾提起。”

“夫人自从生下大少爷之后,身体一直就不是很好,府中中馈也是由我掌握着。我眼看着流言四起,老爷却没有制止的心思。”

“也以为他是不是想要将这位姑娘纳进府中,所以即便是知道底下丫鬟小厮们在议论,也未曾制止过。”

“只是偶然有一天丫鬟议论的时候,被老爷偶然间听见了,老爷勃然大怒,前所未有的打了人,并且打发人牙子来把她们卖出去了,这才让府中的流言稍微得到了平息。”

“我心中觉得稍安,毕竟夫人和老爷在一起这些日子都是我亲眼看过来的,倘若他们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比我自己的婚姻大事出事情还要叫人着急,我心里十万万个不愿意夫人受到伤害。”

“可是照理来说,如果老爷真的没有那个心思,又惩罚了家中下人,知道外面有如此多的流言蜚语,从今往后应该跟那位姑娘拉开距离才是。然而他非但没有,反而请了许多老师进来。”

“那个时候大少爷还不到开蒙的年纪,你又尚在襁褓之中,府中并无请西席的必要,那些老师全都是进来教那个女子的。”

“如果说才开始看到她的时候,我心里有那么几分疑惑,怀疑她的来历,那么到了那个时候我基本上已经肯定她来历不是老爷说的那个样子了。”

“倘若她真的是夫人的远房表妹,跟老爷沾亲带故,老爷绝对不可能请那些先生进来教她抚琴跳舞。”

须知京中贵女,倘若身份高贵,是绝对不可能学跳舞抚琴这些愉悦男子的活计的。她们长到一定年岁,不管性情如何都会有家中的人教给她们如何管家理帐,这才是一个女子立足后宅的根本。

而那些抚琴跳舞之类的玩意儿,不过是伶人们的把戏,贵女们不屑,也没有哪位贵女的家长会愿意女儿成为一个愉悦男人的金丝雀。

越是世家,越看重人的尊严,即便是女子,也丝毫不会放松。

我对父亲再了解不过了。他这个人最是护短,倘若太后真的是母亲的远房表妹,即便是远的不能再远,

但凡是沾上了这一星半点儿的亲戚关系,他都会将太后看作自己的亲妹妹,绝对不会让她去学这些伶人们的玩意儿。

“而且这些举动,分明就是当朝贵族,蓄养家妓时惯有的,这说明父亲从头到尾就将这个女子看作是玩物,从来没有把她当过人来看过。训练她,不过是为了派上更大的用场。”

“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这位女子真的是夫人的表亲,她进京投靠姐姐姐夫,老爷说什么都会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让他嫁给京中的子弟,哪怕家庭条件不是那么富裕,哪怕官位不显,那也绝对是府中主母。既然是主母,根本就用不着这些。”

“果然,不出我所料,没过多久,那名女子就从府中消失了。”

“她来的时候不动声色,除了府中的几个亲信见过她之外,就再也没人知道林府曾经收留过这么一位娇客,走的时候也仿佛化雪无痕,一丁点儿印记都找不到。”

“后来有些嘴碎的小厮小丫鬟问起这位姑娘去哪儿了,夫人只说给她找了个好人家,还给了他一笔相当丰厚的嫁妆,让她嫁人去了。”

“但是我当时执掌府中中馈,任何的银钱都要从我手中过一遍,如果真的给了她的嫁妆,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这个女子来的时候身上谜团甚多,走也走的迷影重重,让人摸不清头脑。我本来都要相信她,真的就像夫人所说的那样,嫁人去了。”

“然而过了几年,偶然有一次,先皇带着新封的婕妤微服私访,叫了老爷作陪,我有幸跟过去,这才看到他身边的那位婕妤,竟和当初来到我们府上的那位姑娘长得一模一样。”

我不是傻子,当然听得懂老管家这话背后的潜台词。

天底下不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换而言之,太后进宫是由父亲一手促成,是父亲亲手将太后献到先皇面前,至于先皇究竟知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小心掩藏,那就是我和老管家不知道的了。

不过,父亲做事一向隐蔽,连心腹如林管家都未曾告知,想来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告诉全天下的人,他和太后的关系。

况且做皇帝都是真龙天子,向来疑心病甚重,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加上林家权势日益强大,倘若让他知道,自己父亲费尽心机往他身边塞了这么一个人,

想必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调转过头问他父亲的罪名,决计不会任由他父亲成为朝中柱石。

可是我想不通,太后固然身而貌美,但是父亲为人一向刚正,为何又会做出此等行径?这怎么看怎么都跟父亲一贯的形象不太符合。

在我的概念中,给皇帝送美这种事情怎么看怎么应该是那种阿谀小人做的事情。

老管家唇边露出一丝苦笑,解释道,“小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老爷曾经是先皇的陪读,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感情甚好,然而再深的感情终究也会被权力侵蚀。”

“况且先皇登基之后,他们一人为君,一人为臣,君臣的身份,早已经在他们面前画下一道天堑鸿沟,幼年时候的感情再深都弥补不了。”

“随着林家权势日渐强大,先皇颇为忌惮,不止一次的拿话试探过老爷,老爷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被先皇问罪,所以每日过得战战兢兢。”

“如果他是害怕林家被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想要送个人进去,好打探消息,老奴觉得完全可以理解。”

我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况且历朝历代的官员往后宫当中塞人的不在少数,父亲又不是圣人,为了保全自身,有些时候采取了权宜之计,也能理解。

只听老管家又说道,“先皇当时能登基,跟老爷和林家的支持密不可分,但越是这样,老爷越是如履薄冰。”

“况且当时先皇已经有了几位皇子,眼看着夺嫡之争,又会在新朝重演,如果老爷想要早做准备,送个美儿进宫,也无可厚非。”

至于后来为什么会是太后将父亲下了大狱,我心中猜到几分,“所以,太后之所以跟我父亲翻脸,就是因为她在我父亲的支持下,权势日大渐渐不受控制了。”

老管家点了点头,我默然片刻,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倘若太后是被父亲接进林府的,后来又无声无息的去了宫中,这段时间如此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可以做文章的地方。那么如果想要找她跟苏语昕的关系,也就只能去找她以前的经历了。

思及如此,我连忙拉住老管家的袖子,问道,“太后以前究竟是哪儿的人?”

问完这句话,我便觉得心头狂跳,隐约感觉好像有一个惊天大秘密,要被揭开了。

谁知老管家苦笑了一声,说道,“老爷连她的身份都讳莫如深,又怎么会告诉我们她是从哪儿来的呢?

那岂不是将一个靶子摆到了明面上,任由别人去探察吗?这样一来,假如被有心人利用,老爷他就危险了。”

刚才的激动,被老管家这一句话说得荡然无存。

我心中不免暗想:也对,如果让人家知道太后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那岂不是就让别人可以顺藤摸瓜的挖掘到她和父亲的关系吗?

她来林府这件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不过,”老管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她以前在林府的时候,很喜欢吃一道菜,是金陵名菜盐水鸭。

不过她点菜的频率并不高,相较于其他菜肴,盐水鸭出现的次数并不算多。”

“之所以我的印象会这么深刻,那是因为她到林府来的第一顿饭点名要的,其中就有一道盐水鸭,我们北方是不太喜欢吃这些江南名菜的,

当时厨子不会做,我还是从外面请了一位专门做江南菜的厨子进府。”

“开始的时候我还不觉得这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后来才慢慢觉得几分不对来。”


更新时间:2024-09-14 23: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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