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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污水连带着盆里还未捞出来的几件衣服一同扣在小宫女的发髻上,

脏水瞬间浸湿了薄袄子。盆里发出一声尖叫。“玉扶摇!”老嬷嬷姗姗来迟,“做什么呢!

不好好做活,都想挨板子是不是!”她掐腰瞪着眼,满脸的横肉乱飞,

“这可是贤妃娘娘宫里的衣裳,若是出了事儿,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别想活。”玉扶摇不做声,

把盆从小宫女脑袋上揭下来,蹲着洗她今日需洗的衣裳,其余散落在地的一个不碰。“嬷嬷。

”小宫女惯会告状,“她不好生洗衣裳,要躲懒将活都推给我,我不肯,她非把盆扣我头上!

”玉扶摇手上微不可见的一顿,“嬷嬷虽年长,可精神矍铄,不瞎也不聋,

你当嬷嬷真不知真相如何?”老嬷嬷掀了掀眼皮,“一个巴掌拍不响,

我老婆子再如何也比不得你俩有精神,各自再多加五盆。”“......是。

”宫里是没有清白公道的,宫妃位份分了三六九等,底下的这群太监宫婢也是。两人都知道,

如再争论,老嬷嬷手里那块板子就要劈头盖脸砸她们身上。见她们安分,老嬷嬷揉了揉膝盖,

不愿搁外头吹寒风,挪着胖身子扭头走了。玉扶摇闷声洗衣裳,冷水浸过指头,

生出星星点点的红点,又痒又疼。耳边是小宫女不停的嘟嘟囔囔。

“当初做的什么宁死不屈的样子,如今不还是乖狗一样殷勤的给人家洗衣裳?自己洗不够,

还要上赶着多揽几盆。”“也不看看自己做的什么腌臜事,活该落得个如今众叛亲离的下场,

现在知道眼巴巴的往人眼前凑,生的主子命做的下贱人,这会子到知道讨好了,晚了!

”玉扶摇反驳喊冤的话说了三年,早都说累了,心知说了也不过是多费口舌,干脆闭嘴。

另有小宫女凑过来附和,“就是,某些人还整日说不是不是的,这会子要站到正主面前,

还不是默认了。这人啊,就是贱。要我说,贤妃娘娘就是心太善,

若是有人往我的吃食里下毒要毁我的脸,我给她脸都撕烂!”玉扶摇端着盆站起来。

她是武将家的嫡女,又自幼从边关长大,虽说家中母亲与师父管的严,也难免惹了些匪气,

素来秉承生死看淡,不服就干。刚进冷宫闹得最厉害那阵,她身上沾的血就没洗净过。“哎!

哎!”小宫女到底还是有些怕她,忙不迭跟着她站起来,惊慌道:“你要干什么!

我可喊嬷嬷了!”玉扶摇眼神都不愿意多给,转身就走。“你,你!”小宫女意识到被耍,

跳着脚喊:“我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早晚有人能撕烂你的脸!”“嚷嚷什么!

讨打是不是!再加五盆!小贱蹄子,吵吵嚷嚷的,午觉都睡不清闲!

”玉扶摇新换了一盆清水。冷水侵入骨髓,肆意淹没冻伤的手指,

是她幼时老嬷嬷不让她碰凉水,借冻疮吓唬她时说的一般痛痒,老嬷嬷没有骗她,

冻伤果真难忍,先贤也没有骗她,小人长戚戚。所有人都知道她将要走出这冷宫。

大抵是皇上又想起她,或是父亲要回来了。无论如何,这一次,她会证明,她清清白白,

从未害过任何人。......建安七年十月,玉扶摇仍旧捧着盆去浣洗衣裳,

外头突的传来一声,“小主,来接旨罢。”玉扶摇抬头。是皇上跟前的老太监,唤作宋喆,

几乎是宫里除皇上以外最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怕是皇后都得喊他一声宋公公。

他说:“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庶人玉扶摇,性行温良,今感念苦劳,特赦其罪,册封答应,

以示隆恩。望其洗心革面,尽弃前嫌。”他就站在门边,常年封闭的冷宫小门开了一角,

困她三年的四四方方天地如同突然破了个洞,外头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照进来,照在她脸上,

竟让人觉得过于晃眼,晃眼到忍不住鼻尖一酸。“小主。”老太监又喊一声,“大喜,

奴才来接您回宫。”“......是皇上想起我来了?”老太监腰弯的很低,“太子降生,

皇上有旨,天下大赦。皇上仁慈,封小主为答应,特派奴才来接小主。”“原是如此。

”宋喆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去接她手里的盆,“小主请吧。”玉扶摇颔首,

孤零零的跨过那道门槛。正如三年前。抬脚再落到实处,举目四望,

明明是同样的宫道与宫墙,玉扶摇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内务府新给小主选了几个伺候的宫婢,您去瞧瞧合不合眼缘?”“劳烦宋公公。

”“不劳烦不劳烦。”宋喆笑眯眯,“先前的未央宫又住进几位小主,侧殿倒还空着,

早命人收拾出来了,小主若有什么想添置的,只管差人去办。”玉扶摇想说她如今身无分文,

哪能指使得动那些见钱眼开的人,话到口中变成了一句:“多谢公公。

”宋喆脸上的笑如同焊在脸上,每条褶皱都规规矩矩的呆在原处。前头站着十来个小宫女,

玉扶摇只随意选了一个模样普通的做贴身伺候,其余摆了摆手让人退下了。

“说来也不怕公公笑话,我如今位分低,又身无分文,留在我这也是吃苦。”美人身形消瘦,

阳光透过细碎的长发落在长长睫毛,给人蒙上一层柔光。她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个镯子,

轻放在老太监手里,“这是我刚入宫时母亲给我的,只当是个念想,不值得什么钱,

给您添碗茶,您莫要嫌弃。”碧玉的镯子,水头很足,莫说添茶,若不算那些珍奇货,

这都能买下好几个茶铺子。宋喆笑眯眯,“小主是有福气的,您的福气会来的。

”老太监弯着腰,转头使着一把尖利的嗓子喊旁边的小太监,“小木子,站着做甚?

如今已是月初,还不快去内务府催一催小主这月份例。”“是。”“小主,

老奴还要回去传话儿,就不多留了。”“公公慢走。

”玉扶摇到底还是只留下一个小宫女做贴身伺候,又留了被宋喆塞进来的太监小木子,

其余洒扫全凭内务府安排。冬日天短,好不容易送走了惯会扯皮的内务府,天色渐暗。

留下来贴身伺候的宫女名叫春桃,人看着老实,手脚也麻利,给玉扶摇铺了床,

转头喊坐在窗边抬头赏夜景的美人。“小主,夜深了,早些安寝吧。

明日还得早些去见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玉扶摇一动不动,好像入了定。“小主?

”玉扶摇突的惊醒一般猛回头,“哎!”散落了一肩头的长发扬起又滑落,

昏黄的烛光下恍若绸缎。烛火朦胧,肤如凝脂。一双恍若春水的眸子寻问似的看过来。

春桃一时竟看呆了,许是觉得她这一日还算温和,大着胆子问了一嘴,“小主在想什么?

这么入神?”“哦。”玉扶摇慢吞吞的往里走,“从前未曾发觉,未央宫竟也是四四方方。

”四四方方?春桃狐疑的往外看了一眼。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四方好,四方规整,小主。


更新时间:2024-09-18 14:2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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