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新娘子凤冠霞帔,身穿大红领圆袍,罗绣裙,头盖锦袱,桂香袖手床沿坐,
低眉垂眼做新人,内心欢喜,满怀期待。两个新人床边依偎而坐,情意绵绵。
新郎掀开红盖头,低头轻语,【娘子,客人都走了,咱们歇息了吧。
】新娘自然是明白什么意思,脸红身热,娇羞无限。似是干柴烈火,又似蛟龙戏水,
两人情深意切,一直意犹未尽,缠缠绵绵就到了后半夜。两人您侬我侬之时,
新娘子突然身子一挺,昏死过去。新郎大惊失色,连忙拍打呼唤新娘子,新娘毫无反应。
哆哆嗦嗦下床,颤抖着把灯点亮,新娘子一动不动,用手试探,毫无气息。大脑一片空白,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汗淋漓而下。自古杀人偿命,出了此事自己如何说得清?
又如何说得出口?天堂直坠地狱!此刻只想逃离!抓紧离开这个地方,走的越远越好。
翻找些散碎银子,随手抓了几件衣服,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1所谓乐极生悲,
所谓祸不单行。儿子喜结良缘,成人立业,眼瞅着这日子就和芝麻开花一样,节节高。
谁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成亲第二天一大早,杨发就起来了,瞅瞅新房中毫无动静,
笑着摇摇头,带着几个长工下地去了。等到日上三杆,杨发从地里回来准备吃早饭,
却发现儿子房中仍是毫无动静,心里有些不快。儿子不懂事,这媳妇大几岁,怎么一成了亲,
也变得如此不懂事了。自己作为老公公不好出面,便让夫人张氏去敲门唤他们起床。
唤门半天,屋内毫无反应,心中有些纳闷与不安。颤抖着双手轻轻推门,门没上锁,
吱扭扭打开了。屋内静悄悄的,边唤着儿子的名字,边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床上只有儿媳赤身歪躺在床上,双腿搭在床边,一动不动。心脏开始没来由的狂跳,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被巨大的恐惧所笼罩。双手摇晃着呼唤她的名字,毫无反应。
哭天抢地的声音开始由屋内传出。【天哪!,出事了,
老头子你快来呀…..】杨发一路小跑奔了过来,夫人在床边颤抖着大哭,
儿媳盖着被子躺在床上。最初的惊慌过后,老两口开始慢慢冷静下来。老俩口这才发现,
光顾着害怕了,儿子去哪里了?如今之计,只有找到儿子,
才能搞清楚新婚之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里里外外找了半天,儿子踪迹不见。不用问,
肯定是事发之后,害怕逃走了,毕竟才是十几岁的孩子。老两口一商议,此事不宜声张,
也暂不可报官,毕竟是事关儿子未来,也非光彩之事。一面安排人四处去找儿子,
一边偷偷的将稳婆请来,查看儿媳身体,看能否对死因得知一二。稳婆忙活半天,
擦擦额头的汗,才起身走向一旁焦急等待的张氏。【夫人,少夫人除了有行房痕迹之外,
全身上下无一伤口,像是突发疾病而亡。】张氏听完,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去一大半,
掏出五两银子重赏了稳婆。【此事不可张扬,还望大姐…….】稳婆拿到银子放入袖口,
笑容满面,不等张氏说完,立马开口了。【夫人,规矩我懂,今天我没去过杨家,
什么也不知道。还有……】话没说完,稳婆突然闭了口。【大姐还有话说?】【没有没有,
夫人留步,我先走了。】稳婆出了门,才暗自思付起来。【全无气息,但身体柔软,
像是睡着了一样,真是奇怪,不管那么多了,反正跟自己无关。】摸摸身上的银子,
脚步轻快的走了。2杨继忠离家后,慌不择路的他一口气跑出了几十里。他不敢停下来,
跑不动了就强迫自己机械的走,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大天亮。找人一打听,
才知道自己跑到了邻县,武城的地界。古时交通不便,虽然武城离家六七十里,
但此处无人认识自己。找个墙角旮旯一蹲,这才有时间害怕流泪,只觉自己的世界一片黑暗。
直到现在,他仍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昨晚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不真实。
自幼便由翠儿姐照顾,自己是她的跟屁虫,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翠儿姐勤快聪慧,
相貌标致,长大之后更是出落的亭亭玉立,深得父母喜爱。虽为童养媳,
但父母并未当她外人,一直当作亲闺女养着,等儿子长大,就给他们完婚。
随着两人日渐长大,情愫暗生,也都盼望着那一天早日到来。好容易等到洞房花烛,
两人你侬我侬,谁知天降横祸,田翠儿竟不知为何突然绝气身亡。都怪我,如果我温柔一些,
也许就不会出这些事了。双目无神,胡思乱想着,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田翠儿正被一个强人掳走,她大哭着让相公救她。
杨继忠猛的醒来,以为自己睡了好久,看看日头,还没到正南。死了的人已经死去,
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跑了半夜,马上中午了,只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买些包子,
胡乱塞下,找个桥洞一猫,此刻只想着把自己与这世界隔绝。两三天后,散碎银子已经用完,
一饿肚子,就容易想家,父亲和母亲该为自己急疯了吧?往后该怎么办?在家千日好,
出门一日难。钱是一定要有的,否则自己不等杀头,就先饿死了。到河边洗把脸,
水中的自己形单影只,双目无神,衣衫脏乱,蓬头垢面,一副小乞丐的样子。
已经喝了两天西北风,再也煎熬不住。摇摇晃晃顺着街上的店铺走,壮着胆子问询,
是否招伙计,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就行。除了驱赶和白眼,一无所获。木然走在路上,
几个顽童拿石子丢他,俨然把他当成了小叫花。真的走投无路了吗?
此刻的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任狂风狠狠的抽打自己,任暴雨无情的冲刷自己。
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躯体,躺倒在雨中,竟前所未有的舒服。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宿命,
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是自己犯错的代价。这样也好,能去陪着田翠了,
她不会一个任孤零零的走了。双眼再也无力睁开,夜幕彻底笼罩了小小人间。
3杨发把事情前前后后一分析,得出了一个还算令人欣慰的结论。新婚之夜,
田翠儿突发疾病身亡,儿子杨继忠由于害怕,逃走了。
可是他为什么就算逃走也不通知父母呢?唯一的答案就是,田翠儿发病与杨继忠有关。
既是如此,田翠儿的死讯就没必要隐瞒了,也瞒不住。儿子没找到,肯定是走远了,
先处理完眼前的事,再去找儿子,毕竟有些事不能等。杨家放出消息,儿媳突发疾病离世,
儿子伤心过度,卧床不起,不愿见人。田翠儿娘家安排人去通知,但路途遥远,
一去一回大概需要三天,他们应该是赶不上丧事了。当天下午,莲塘村杨家寻了一处地方,
一口薄棺,将儿媳草草掩埋。张氏心疼儿媳,忧心儿子,在坟前哭的死去活来,
围观乡亲无不抬手拭泪。直到第三天下午,田翠儿的父母才赶到。【我那苦命的孩子呀,
你怎么就抛下我们走了呢?!】嚎啕着几声之后,扫视院子,却未见灵堂。
杨发夫妻好言安慰,并解释现在天气炎热,不宜家中长放,再有田翠儿虽已成亲,
但也算是个孩子,当地风俗,也应当天下葬。一番解释也算是合情合理,
田满囤倒也没说什么,由杨发安排歇息喝茶。半天不见姑爷出来,忙问杨发姑爷何在。
杨发解释,出了此事,儿子伤心过度,卧床不起。出于人情,田满囤提出去看望一下,
被杨发拦住,说是现在病中,不宜见人。田满顿本来想来走个过场,吃顿饱饭就走了,
但现在他又起了新的念头。田翠儿从小就被田满囤嫌弃,白吃白喝家里不说,
长大了还是别人家的人,怎么算都不值。所以九岁的时候就被他爹找人卖做童养媳了,
田满囤自此之后,就认为田翠与自己无关了。得知田翠离世噩耗,他并未怎么伤心,
甚至因为路远还心生怨气。但此次前来,见田翠儿仓促下葬,杨发又对儿子去向支支吾吾,
他便猜测其中必有蹊跷。田满囤想的不是弄清真相,还女儿一个公道,
而是想借机敲诈杨发一笔钱财。他以孩子死的不明不白为由,向杨发索要五百两银子,
杨发自然没有答应。现如今买一个丫头才五两银子,对于田满囤的狮子大开口,他一口回绝。
但杨发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儿子还没找到,他对事情的真相也心里打鼓,
于是想以十两银子了事。田满囤见杨发毫无底气,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五百两银子,
少一文都不行,否则就去报官。【三天之内,准备好银子,不然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田满囤的老婆李氏也在一边大哭大闹,推波助澜。【我那苦命的孩子呀,你死的好冤那,
为娘一定要替你讨回公道!】杨发见田满囤贪婪的丑态,知道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又好言相求。【哎呀,亲家,把我全家卖了也凑不出五百两啊,你看五十两行不行?
】田满囤并不看他,只是恶狠狠丢下一句话。【那是你的事,三天后见不到银子,公堂上见!
】4明嘉靖三十年,夏末秋初。琼州府望海县县衙门口,鸣冤鼓声响起。郑县令升堂,
正襟危坐,两旁衙役手持杀威棒肃然而立。【下跪何人?因何事击鼓鸣冤?速速讲来。
】田满囤抬起头来,老泪纵横。【回大人,小人田满囤,石固县田家村人,
我现在要状告本县莲塘村杨发一家谋害我女儿田翠儿,请大老爷给草民做主啊!
哎嗨嗨……】说完之后,双手呈上状纸。郑县令拿着状纸,抖了又抖,翻了又翻,眉头一皱,
不满的斜了一眼衣着寒酸的田满囤,才用眼睛扫了一眼状纸。【田满囤,据状纸上所说,
你闺女田翠儿九岁卖给杨家做童养媳,杨家经常虐待苛责于她,更是在她与杨继忠成亲之后,
谋害了她,所说是否属实,有何凭据?】田满囤怔了一下,止住了悲声,
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大人那,我闺女自己进到杨家,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呀,
而且在家洗衣做饭料理家务,还要照顾孩子,常常忙到深夜,稍不顺心,
婆母便对她非打即骂,前几日刚刚成亲,竟被他家给害死了!
】【既然杨家如此看不惯田翠儿,为何又会安排她与自己的儿子成亲?刚刚成亲,
又有什么理由害她?】【这….这小人也不知道,不过事发之后,杨继忠便不知所踪,
更新时间:2024-09-18 16:52: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