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去看中医,却被医生委婉提醒,老年人是需要节制的。陈昌明面露尴尬,
强作镇定地打了个哈哈。我却感到无比酸涩,那种事,我已经十年没有过了。走出诊室,
陈昌明药也不抓,把医生和我连带着贬损一通,「徒有虚名,说的都是什么东西?走了走了,
你真是什么都干不成,就会找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江湖骗子!」说来可笑,
比起同床共枕四十年的丈夫,我更相信见面不过四分钟的医生。
1梁医生的号是我提前半个多月就托人挂好的。本来是想给自己看看调理下身体,
陈昌明却说他最近感觉无力,精气不佳,非让我把号换给他。「你在家闲着什么事都不干,
有什么好调理的,这次让他先给我看,之后有时间你再排吧。」
陈昌明大言不惭地拿了我的号坐在诊台前,我心中虽有气,却还是顺了他的意,
四十年都过来了,何苦为这点小事闹矛盾呢。医生动作熟练地搭脉,看诊,
询问了些常规问题,眼神在我和陈昌明之间来回一扫,
突然委婉规劝我们在夫妻那事上有所节制,不要过于放纵。陈昌明老脸一红,
故作镇定地打着哈哈,「大夫那你可看错了,没有的事。」医生挑眉看我一眼,微微摇头,
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了几句别的,就飞快地提笔开单子,「交费抓药。」
陈昌明伸手接过,走出诊室后却暴躁地将单子甩进垃圾桶,「徒有虚名,说的都是什么东西?
」「见个男人就往那事上提,还不是为了卖他的破药!这种把戏你也信,真是老糊涂了!」
「走了走了,你还真是什么事都干不成,就会找这些挂羊头卖狗肉的江湖骗子!」
他一贯是这样,当着外人的面是文质彬彬温煦有礼的陈昌明陈老师,
对我却脾气粗暴极尽贬损。陈昌明虽然死不承认,可梁医生的话还是如刺一般深扎进我心底,
我起了怀疑,甚至有一个确切的怀疑对象。那女人叫苗珍,是陈昌明爱而未得的初恋。
相较于她,我不过是陈昌明百般无奈下的将就。2结婚四十年,
陈昌明对苗珍始终念念不完魂牵梦萦。而半年前苗珍的丈夫去世后,
陈昌明更是像个花蝴蝶一般直直地扑到苗珍面前不停打转。苗珍家里热水器坏掉了,
他非要去修,热水器没修成,反而在大冬天里淋了自己一身水,
最后感冒去医院挂了三天吊瓶,还得我去陪护伺候。苗珍帮儿子看孙子,他非要给搭把手,
七八岁的熊孩子累得他腰快断了,最后卧床休养了半个月,还是要我伺候。
苗珍随口说个想吃什么,他能跟个年轻人一样跨越大半个城市排队去买。
而平日里我喜欢吃的,他根本不会记得,就连他自己想吃的东西,也都只会吩咐我一声,
第二日没在家里餐桌上看到,他便要对我冷嘲热讽。这种事数不胜数,我都知道,
却不愿与他计较,毕竟那是四十年前,我欠下他的。我想着,都已经跟他过了大半辈子,
也是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谁还没有个开小差的时候呢。
却没想到陈昌明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能这么不要脸,开小差拐大弯,拐到人家床上去了。
我走进自己的卧室,对,我的卧室。大概十几年前,我和陈昌明就开始分房睡了。
床头柜拉开,里面放了两页纸,我把它拿在手里,细细摩挲。
那是什么时候就写好的离婚协议呢?我早就给忘了。能记起的就是无数次我都想把它递出去,
却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退缩。上面早就签好我的名字。杨萍这两个字,因为年头久了,
草字头都快磨没了。我又一次鼓足勇气,手机却叮铃铃地响了起来。3「美美啊……」
我堆起笑,接了视频。「姥姥~你在干嘛呢~」手机里出现了孙女的半张小脸,
同时传来了她奶声奶气的声音。「好好拿着点,姥姥都看不见你啦!」
接着又响起女儿半嗔半怪的声音。我心里叹口气,沉默着把那两张纸又一次关进了抽屉里。
怎么开口呢?怎么对可爱的女儿和孙女解释呢?我都六十岁的人了,还折腾什么呢?
什么样的日子不是过呢?就这样吧。「姥姥没干嘛呀,在床上躺着呢,可舒服了,
小美美要不要来找姥姥玩呀?」我把手机稍微偏了下,飞快抹了把眼睛,才接起孙女的话茬。
「等美美放假就去找姥姥。」孙女敷衍应着,眼睛一直往下瞟,
那里才是她真正感兴趣的东西。「行了,你快去玩吧,天天就嘴上说想姥姥。」
孙女立马像得了敕令一样低下头认真把弄玩具,而女儿则接过了手机,「妈,
今天看中医怎么样啊,是不是开了一大堆苦汤子喝?」「没事,人医生说了妈身体倍儿好,
什么都不用调,我空着手就回来了。」我嘴上笑着,心中却酸涩。「真的假的?
去看中医还能一点药都不开?」女儿半信半疑拧起了眉。「妈什么时候骗过你。」「那行吧,
我说你跟我爸怎么不报个旅游团一起出去玩呢,我看人家退休的老头老太太都满世界跑,
过得可滋润了,你俩退休金那么高,不花留着干嘛啊?」女儿大大咧咧地问。她从小志向高,
大学考了省会,毕业工作结婚就留在了省会,平时回家少,
也不知道我和陈昌明这么多年一直同床异梦的事。「嗨,我多不乐意动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给美美攒着钱,等她上大学都给她。」「你看你,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有钱你就花,
美美有我和泽鹏呢,用不着你啊。」女儿连着摆手,突然发出一阵惊呼,「行了妈,
你身体没事就行,我不跟你说了,这小崽子又作祸!」「哎……」还没来得及道别,
手机屏幕已经灭了。我盯着聊天框,半晌失语。后来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