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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知道再见面会那样难,那时的我一定会毫不犹豫跟上沈星植的脚步。

可我没有预知能力,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也试图找过他,可惜无果。

之后的几年里,我辞掉纺织厂的工作,努力上学读书,有了出国的机会,前往他曾去过的大洋彼岸,波折辗转,始终没能再遇见过他。

我在国外那几年,多元的思想丰富了我的精神世界。

有时在异国他乡的床上,我总会想起沈星植塞给我书的那一刻,他对我说,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

其实啊,那个年纪的陈婉清,从没走出过清河里的陈婉清,根本不懂什么叫外面的世界,什么是变了,可我相信他,相信他眼中的光,我顺着光,找到了新的路。

彼时有人介绍我给国内一家宣传进步思想的杂志社写稿,我欣然同意了,一写就是两年。

1942年夏末,我回国,前往我一直供稿的杂志社编辑部。

与我保持长久联系的编辑来接我,还笑说我运气好:“今天主编也来呢,你写过的文章,他都看过,还赞你写的好,只是一直不得见你。”

我笑笑不说话。我用的笔名是蔓草,出自很多年前,沈星植和我讲的那句诗经,我希望自己也能同蔓草一样,柔软而坚韧。

我被安排坐在一张桌子后喝茶,百无聊赖的翻看报纸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她来了么?那我立刻换了衣服去见她。”

那声音不大,可听在我耳中仿若惊雷,我腾地一下站起身,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还带倒了身边的椅子,一众人循声望过来,也包括神情错愕的沈星植。

西方人信仰上帝,清河里常年供奉着佛像,我原本是不信这些的。然而此时此刻,我真心实意的想双手合十,感谢天上的不知哪位神明,让我又有了与他重逢的机会。我原本已不敢奢望,能在这纷扬乱世里,再见到他。

我们相对而坐,喝茶聊天,我轻描淡写带过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我只字未提。

沈星植给我续了一杯茶,说:“来,以茶代酒,庆祝我们相逢。”

我望着他嫣然一笑,也举起了杯子。

那天的最后,我们一直对谈到日暮时分,临别时仍然意犹未尽。

待他起身告别,我就像以前一样,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

半晌之后,我才反应过来,我还没有问他如今住在哪里。我可不想再像从前一样,分别之后难相逢。

于是我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我气喘吁吁跑到杂志社外面,在院子里看到了沈星植的身影,我长舒了一口气,抬脚想要走到他身边。

还来不及迈步,我的余光已经注意到,从大门外走进来了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那身影径直走到沈星植面前,换了他伸手的一个拥抱。

我猛然顿住脚步,愣愣看着这一切。

有人从我旁边经过,笑着和我打招呼,见我目不转睛,便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笑了一笑,用艳羡又欣慰的语气说:“那是我们主编的夫人,顾曼顾先生,他们已经认识四五年了吧,怎么样,感情好吧?”

我也低下头笑笑:“很不错,伉俪情深。”

我后退几步,离开,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不能哭,不要回头,你来晚了,就成全他们。

来晚了,能怪谁呢?


更新时间:2024-09-06 20:3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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